斡鲁距离那人,足有五六百步开外的距离。纵然是斡鲁目力极佳,也只能看到火光照在他的甲胄鳞片之上,片片闪动光芒。在那一瞬间,仿佛就如一条金龙,腾渊而起。而四下仍在拼力厮杀的女真战士,绝不可能阻拦住这条金龙分毫!
斡鲁猛然大呼一声,翻身上马,招呼亲卫,就欲亲自加入战团。此刻在他胸中,就一个声音在反复大喊。
这到底是那南人燕王遣来的何等重将?
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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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宋军营地之中,杨可世也尽力站在高处,看着西面火光缭乱处所发生的一切。
小队人马突然夜中出现,然后女真游骑如在黑暗中游荡的群狼一般现身,凶狠的扑噬围杀。
所有人都以为这支莫名自东而来的人马,就要在这夜色中全军覆没于此了。
大多数人都揣测得到,燕王能遣魏大功等人一直冲到蔚水河谷之中联络杨可世。在这支败军已经杀到宜芳左近,如何就不能继续遣人前来的联络?
这一小队人马,必然是燕王所遣!
可是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营地之中一时间只是下意识的以防备女真铁骑趁夜踏营而做出调动戒备。而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这一小队人马已经被咬住,喊杀声震天响动而起。眼看就要被占据兵力优势的女真甲骑所淹没。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超越而前,阻断了这一小队人马冲向杨可世营寨道路的女真甲骑。
突然之间,就显出纷乱崩溃退避的模样。火光之中,就显现出一个缺口。两名浑身浴血的甲士当先而出。一人马上持矛,一人步下挥斧。对着这两名甲士,白日之时表现得凶悍绝伦的女真鞑子,竟然是纷纷退避!
在两名甲士打开的缺口之后,更多甲骑涌出,一边疾奔,一边和两侧追上来的女真鞑子互相乱砍乱刺。只是死死拱卫着被他们所簇拥的数骑,豁出性命也不让一名女真鞑子冲进去!
杨可世猛然大喝一声,跳下土台翻身上马,马鞍袋中抽出铁锏在头上一招。当先打马就冲杀出去。
不知道为何,他就有一种预感,无论如何,拼上自家性命,也要将这一队人马接应过来。
不然这头顶黑沉沉的夜空,似乎就要化为流火坠落下来,直到将这河山,变成一座烘炉炼狱!
营地之中,自然留有供骑军反击冲突的通道。在杨可世身后二百余骑,主将既然一动,连劝谏的功夫都没留给他们。这二百余名亲卫骑士,只能是各自大声吃喝,催马跟了上去。
营中多少军马,只是看着这二百余骑由杨可世亲领,旋风一般卷袭出去。只留下几名军将在后面跳脚。
“杨将主,杨将主,你怎生就这样冲杀出去了?让末将去啊!”
转瞬之间,杨可世就沿着预留通道,一马当先的冲出营盘。四下收缩回来的游骑,见到杨可世亲自冲杀而出,各个大吃一惊。这个时候再无犹疑,立即又反身策马跟上,掩护住杨可世这一队人马的侧翼。
夜中数百骑冲杀而出,顿时就惊动了四下警戒观望的女真游骑小队。夜色中一丛丛火把骤然亮起,显露出这些女真游骑的身影。号角声再度响起,这分散的女真游骑小队也顿时开始集中起来,准备也加入战团!
厮杀又在杨可世所冲击的方向爆发开来,一队队的女真游骑次第拼命赶来。远用骑弓漫射,冲近了则是长短兵刃一起招呼。而杨可世所部亲卫,还有掩护侧翼的这些游骑,也拼力而战。双方从一开始就混战成一团,喊杀声比之适才更烈上十倍。血光就在夜色当中四下闪动而起,夹杂着战马咴咴嘶鸣之声。
不管是杨可世所部,还是斡鲁所部,谁也没料想到他们会在夜间打这么一场混乱而惨烈的骑战!
杨可世根本没有坐镇大队中央,指挥调度麾下所部结成阵列与涌来的女真游骑相抗。他只是挥动铁锏,一马当先的冲杀在前。目标只有一个,迎上那支向西冲突而来的小队骑士!
铁锏舞动之间,砸碎了好几个女真鞑子头颅。而杨可世大腿上也中了一矛,顺着甲叶缝刺了进去,亏得老将经验足,下意识的收腿避让,还是给挑掉了一大块肉,顿时血如泉涌。身后亲卫拼死涌上,这才在乱战之中将杨可世暂时护卫住。
而杨可世浑若不觉自己负创,只是放声大吼:“杨可世在此,杨可世在此!”
面前两名正在恶狠狠扑击过来的女真甲骑,突然一人胸前凸出一点矛尖,身形僵住。而另一名女真甲骑感受到身后响起的猛恶风声,正骇然回头,就见一柄巨斧横着扫来,再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飞离了坐骑,而留在马背上的,还有半截血肉模糊的身子!
杨得和林豹头浑身浴血,已然杀透层层阻截,出现在杨可世的面前!
杨可世的亲卫大呼涌上,与周遭女真甲士混战做一团。而杨可世就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跟随在这两名猛将之后冲来的骑士。
当先一骑,面容清丽,身形修长。兜鍪下两道黑而细长的柳眉犹带煞气。手持一长一短双刀,一双大眼只是死死盯着杨可世。似乎觉得任何人都不放心一般,双刀一颤,好像就要兜头砍过来的样子!
这一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在周遭暴烈的厮杀声中,仍然是说不出来的宁定。
“可是杨可世?”
杨可世不顾身边厮杀尤酣,大声应和:“正是杨某,来者何人?可是燕王部下?”
那手持双刀,面容俏丽有若女子的骑士,狠狠扫视了杨可世一眼,才策马让出一人。
那人铁甲鬼面,就这么姿态放松的坐在马上,就在这犹在血腥死战的战团之中,摘下了鬼面。
缭乱火光下显露的面容略微有些憔悴,双眉斜飞,但目光却是如电如剑,犹有鬓边白发。
星星点点。
眼前面孔,熟悉而又陌生。在杨可世眼前百转千回,才和当日燕地所见的那张面孔重合在一起!
竟然是燕王!
竟然是燕王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