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哥,东门这边已经差不多了,咱们接着往北边去吧?”薛良玉的兴致很高,作为一个从小就生长在一个尚武家庭的少年,他很清楚自己与周平正在进行工作的重要,这些舆图在战争中就意味着千百人的鲜血和生命,甚至决定着一次战役的胜负,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竟然可以用这么精巧的办法将整个幽州的城防情况记录在这一张张薄纸上,如果说前几天他称周平为“周大哥”还有几分冲动,那么现在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服气了,他相信跟随这个年长自己十岁左右的同伴一定会有一个非常光明的未来。
“不必了!”周平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再说我们的身份毕竟敏感,整日总是在城墙边晃来晃去,若是引起辽人的疑心,把这些舆图搜出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回净垢寺吃晚饭吧,那里的素斋还是很不错的!”
“嗯!”薛良玉点了点头,笑道:“不过若是论斋饭,这里哪里及得上相蓝(即大相国寺的俗称)的。”
“你就知道吃!”周平笑了笑:“也罢,这次回东京,咱们一起去相蓝好生逛逛!”
两人回到住处,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门口戒备森严不说,院子里守候的数十名随从也都是服饰华丽。周平不由得暗自称奇,这些天来这里高会的辽国达官贵人也不少,可就连当朝广陵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左企弓也是轻车简从,一身轻裘而来,并没有带什么仪仗随从。毕竟与会双方都心照不宣的竭力淡化与会者的官方身份,好建立一种私人间的亲密关系,以备将来之用。一下子冒出这一队人来,颇为碍眼。
这时,周平正好看到温成从里边出来,上前指着那些随从问道:“温公,来了什么人,竟然如此?”
温成看了看左右无人,附耳低语道:“便是那日的塔中人。”
“萧普贤?”这倒把周平吓了一跳:“她来作甚?莫不是那日的事情发了?”
“你莫慌!”温成见周平这般,笑道:“同来的还有她丈夫秦晋国王耶律淳,听说此人宽厚好学,尤喜佛经,韩相公在佛道上颇有造诣,他们夫妻二人前来倒也寻常。”说到这里,温成看到周平神色惊惶,大异于平日里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便少有的调笑道:“久闻这萧普贤有天人之姿,在辽国贵女中号称第一,那日在塔中只怕未曾看轻,今日机会不可错过,周兄可要进去一睹为快?”
“温公说笑了,不过听说这耶律淳素来有贤王之称,颇得燕人人心,今日倒要一睹真容!”周平口中说着话,腿脚却向屋内走去。守门人早已认熟了他,知道是宋国使臣的心腹,离得还有六七步远便撩起帘幕,让他进门去。周平向其拱了拱手便进得门来,顿时感觉到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额头上立即冒出一层汗珠来,也不知这地板下面装了多少地龙,在这北国雄城里竟然如同江南晚春一般。周平见屋内十余人皆是端坐凝神,倾听上首的一人讲经,正是韩肖胄。
“禅宗六祖有云:‘觉性本有,烦恼本无。直接契证觉性,便是顿悟。’若是强求解脱,反倒是落了下乘!”韩肖胄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一身葛袍,头戴东坡巾,手持拂尘,白面黑须,口若悬河,便宛如神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