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混乱很快就传到了上房。
婢女站在屏风前低声道:“……给老太爷请来的两位大夫就在外院客房,二太太吩咐人不请了来给凤少爷诊治。”
老太君皱眉:“情况怎么样?”
“还不清楚,只是听说不大好,人厥过去了,这会子人事不知,出气多进气少了。”
老太君愁的眉头拧在一处,拍着桌子摇着头:“作孽,作孽啊。这可真是……”
望向一边靠着两个墨绿弹墨大引枕抱臂沉思的朱老太爷,犹豫的道:“老太爷,您好歹说句话,凤哥儿哪里可怎么……”
“现在是讨论凤哥儿的时候吗?”
朱老太爷烦躁的瞪向老太君,“现在只想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事才是要紧,否则不是死一个凤哥儿,是全家都要一起完蛋!
“那个不孝子,真是没用!若非他将生意做成这样,如今朱家又何至于被逼上绝路!我几辈子老脸都被丢尽了!小时候看着还是个像样的,怎么如今却连个女孩家都不如!”
朱老太爷的斥咒骂夹着怨恨,像是要生撕了朱彦凤的肉。
婢女被吓的低头不敢言,见二人没有别的吩咐,赶忙撩帘子跑了出去。
老太君想起朱彦凤做出这等败家的生意,其实也气,可这会儿人命都要没了,她做祖母的若不去看看就显得不近人情。
老太君起身披衣去了二房。
朱老太爷沉思片刻,仿佛做了什么决定,立即吩咐人:“去,将老二、老三都给我叫来。”
门外的婢女应了一声“是。”赶忙小跑着去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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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攸宁清早起身,就被屋内的湿冷冻的一哆嗦。炭盆里的火已经熄灭了,她披衣起身,看着名纸外显得比平日更明亮一些的天色,缓缓推开了窗,就见院子里落了一层雪,十六正在院子当中伸胳膊踢腿,像是要练拳。
十六闻声看来,见她将窗子推开个缝隙正歪着头看来,当即就笑开了:“妹妹,你醒啦!”
又见她披散着头发,忙大步过来:“你别冻着了,还不关了窗。”
“知道啦!”朱攸宁冲着十六笑了笑才关窗。
画眉和百灵听见动静,已经去打热水。盥洗一番,正屋也摆了饭,朱攸宁和十六都赶忙去吃饭。
结果一家人刚围着圆桌坐下,院门就被人叩响了。
守门的小张子跑去开门,不多时就神色不大对的跑了回来。
“老爷,太太,是本宅的老太君来了!”
白氏一听,差点将手里的碗跌了。
对婆母,白氏心里是惧怕和怨恨的,一听老太君来了就先有些慌。
朱华廷则面色复杂的站起身,低头看了朱攸宁、壮哥儿和十六一眼,最后才温声嘱咐白氏:“带着孩子们来吧,怎么也要问个安。”
祖宗礼法尊卑规矩还是要有的,免得传开来叫人说嘴。
白氏满心的不情愿,但也别无他法,只好抿着唇拉过壮哥儿,低声嘱咐道:“来的是你的老祖母,见了面要问安,知道了吗?”
壮哥儿手上抓着一小块白馒头啃,没理白氏。白氏少不得又要说一遍。
朱攸宁这时已随朱华廷迎出了门。
十六对本家那些人没什么好印象,怕朱攸宁受欺负,就也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老太君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跟着三婶徐氏,还有八堂姐朱攸宣的生母林姨娘。
朱攸宣如今已经定了亲,对方门当户对,还是个能成才的,林姨娘的地位就水涨船高,加上她又素来温和会做事,今天二婶温氏不肯来,老太君觉得像徐氏一张嘴不顶用,就也叫上林姨娘。
“母亲安好。”朱华廷与刚走到身边的白氏一同给老太君行礼。
朱攸宁也牵着壮哥儿的小手,又拉着十六,一起给老太君行礼问安。
老太君消瘦的身子有些佝偻,乌黑的发也掺杂了银丝,看到朱华廷,消瘦的脸颊上薄薄一层肉皮抖了抖,唇角翕动,片刻方伸手搀扶。
“起来吧,起来吧。让我看看,这么久不见,都瘦了。”
朱华廷心情颇为复杂的点点头,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半晌无语。
朱攸宁适时地上前来,笑着道:“几日不见,老太君清减了。”
自然而然将朱华廷与老太君之间尴尬的气氛斩开了。
老太君笑吟吟的挽着朱攸宁的手,爱惜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天儿冷,怎么也没多传一些?”
“还好,孙女不冷,老太君请进屋说话吧?”朱攸宁又看向老太君身后脸色有些尴尬的徐氏,笑道,“三婶安好。”
徐氏忙笑着点头,“好,好。”却找不到能说什么。
朱攸宁挽着老太君的手看向朱华廷。
朱华廷与白氏都回过神,客气的引着人进屋。
白氏已经吩咐人将饭桌撤了,这会儿屋里干干净净,只是空气中还留有几分饭菜的香气。
冬日里屋内空气流通差一些,饭菜香气也没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