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新年的气氛似乎也渐渐的消散了,北京城里,各行各业的人等,该忙碌起来的,都忙碌了起来,总不成一年十二个月,都天天猫在家里过年,更多的人,还是要为自己的生计奔波的。
整个大明朝廷,仿佛一个犯了冬困悄悄打了个盹儿的巨兽,在这春天到来之际,又开始清醒了过来。
市井小民要奔波,这官差胥吏同样也要奔波,早先各个衙门早就开衙理事了,各衙门的主官坐堂们,在正月里还能借着应酬,做一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情,这转了月,要是不想被御史弹劾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坐堂的好。大人们都这样,那下面办事的人,更是没有理由偷懒了。
当然,也有例外的。
就好像吏部左侍郎张彩,他就若是高兴,到吏部转一转,办些公事,那自然是好的,但是,他若是不高兴,根本就不到衙门里去露面,也绝对不会有那个御史吃坏了肚子去弹劾他。这弹劾的奏章可是要经过司礼监了,才能到皇帝的手上,司礼监刘公公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容忍这些御史们没事就拿自己的身边的第一智囊开刀的。
是的,张彩是刘瑾的智囊。
刘公公如今在朝廷上一手遮天,权势逼人,但是,有一点,就是多大的权势也是掩盖不了的,刘公公文化不怎么高。
大明朝太祖时期,宫内所选内侍,都是不识字的,这是太祖皇帝为了防止内侍干预政事定下的祖制。
可惜的是,这条定制,没多久就被他儿子给破坏了,永乐大帝靖难,这内侍中出类拔萃,立下巨大功劳的,真的不要太多,比如张狗儿,比如郑和,这些内侍,可谓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内官监的郑和,甚至率领数万人的舰队,将大明的威德散布四海,有了这些人做榜样,内侍的上进心,似乎也就不知不觉的滋长起来了。
好在永乐大帝对内侍比起他爹要宽厚的得,对于内侍们的上进心,他干脆大笔一挥,允许教官入宫教导内侍读书识字,这从此定为常制,这让才大明的内官,从此脱离了文盲的泥沼。
宣德年间,宫里更是设置内书院,由翰林学士教导宦官研读《百家姓》、《千字文》、《孝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这内侍们的文化,才蹭的一下,提高起来。
不过,这内书院和刘公公却是没多大关系的,原因很简单,内书院入学,有个年纪限制,有资格入学的,都是十来岁的宫人。众所周知,刘公公可是三十来才自己切了入宫了,赶不上趟了。
所以,入宫前刘公公的见识阅历如何,入宫后大抵就是如何了,至于如今被刘公公大力推行的“新政”朝里头稍微有点眼光的,都有些不屑,新政里有些内容还是好的,可就未必是刘公公自己想出来的,如果没有猜错的,应该就是刘公公身边的张彩和一帮投效刘瑾的读书人折腾出来的。
不过,这也由此可见,这张彩,在刘瑾眼里,地位是何等的重要了。说是智囊,文胆,那是绝对不为过的。
因为这个缘故,张彩出入刘瑾的外宅,基本上都不用通报的,而此刻,这张彩就没有去吏部点卯,而是晃晃悠悠的走进了西城外刘公公的外宅。
除了在宫里和豹房里,刘瑾有自己的住所之外,真正被他看作是自己家的,只怕还是这占地百余亩的外宅了,如果不在皇帝身边伺候,那大部分的时候,刘瑾都是在这宅子里头窝着,至于司礼监的公事需要刘瑾批示的,也毫不意外的送到这里。
张彩呆在这里的时候,比呆在吏部的时候要多的多了。
不过,他今日来,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前几日李公公和他闲聊的时候,提到了钱宁,自然也顺便提到了那个最近窜起来的锦衣卫钱无病,他当时只是听的有些耳熟,也不以为然,等到回到家中,这种感觉他更是强烈了,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非常肯定,在刘公公提起这个人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如果是一般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算了,但是这个人突然窜了出来,做到南镇抚司镇抚这样的位置,张彩觉得有必要重视一下,要知道,一年以前,他也不过是吏部文选司的郎中,比起这南镇抚司镇抚的品衔,还低了一截呢,而他做到郎中这个位置,可是整整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虽说武人容易幸进,但是,这也太离谱了一些。
而刘瑾言语中,也微微流露出了招揽之意,只是当初派去办这事情的人,将事情办得差了,说到这里,刘公公将东厂的那余大档头,狠狠的骂了几句,事情到这里,似乎也就完了,招揽不到就招揽不到,刘公公的麾下,又不是欠缺了此人就不行了,少了他张屠夫,难道刘公公还会吃带毛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