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脚下,演武会场。
打第一天起,这朝廷举办的演武大试,就有着朝着庙会发展的趋势,老百姓可不管朝廷举办这样的大试是有多么的严肃,他们只是很单纯的凑热闹,只不过这人一多起来,各色做买卖的,看热闹的,图个新鲜的,自然而然也就多了起来。
这演武大试刚刚选择地方的时候,这宽敞大气,本来就是一个考虑的因素,这真要是选择了三大营的校场,宽敞未必不够,但是绝对没有眼下的这一股热闹劲儿了。
北京城数十万人,加上除了北京城在外的顺天府五州十九县,这足足有百万之众,第一天开始演武的时候,百姓不过数千,但是等到今天这四天,聚集在这香山脚下的百姓,怕是有一两万之多了,百姓们口口相传的速度,还真不能小看。
尽管参加比试的基本上都是军士,但是,这人一多,有人开始担心是隐忧来,出动军兵是没有必要,不过,这各州府县衙的衙役们,可就算是倒了霉,来自内阁的过问,让足足有上千的衙役参加了这演武大试会场秩序的维持,总算是这几天下来,没有出多少乱子。
当然,有人维持秩序,对高台上的那些大人来说,是好事情,对百姓们来说,也不是坏事,至少像今天这样拿着明晃晃的兵刃上台比试的时候,百姓们也不用担心看热闹的同时,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把大刀、一柄流星锤砸个正着了。
前三天拳脚的比试,已经比完了,这期间有人胜,有人败,但是,不管胜败,这不过是第一场比试,直接淘汰的还是没有的。而从今天起,兵刃这一项上,那些拳脚比试输了的人,如果再输的话,可就要卷着铺盖走人了,有着这样的压力,毫无疑问,这比拼比前几日,要激烈了很多。
“辰字四百二十一号,对未字一百七十二号,上台验牌,准备比试!”距离中心高台不远的一处高台上,评判在台上高喊了一声,上一场的得胜者得意洋洋的走了下去,为后来的比试者,腾出了场地。
“钱大人,这未字一百七十二号,来自辽东,是军中的夜不收!”一人展开手中的文书,细细找到标注到未字一百七十二号的位置,低声对正要准备上台的一个阴冷大汉说道。
“嗯!”大汉鼻子哼了一声,提着手中的短铁锏走了上去。后面的人轻轻合上手中的文书,安静的站在台下,等待着比试的开始。
若是有人见过兵部这各处军士来报到时候留的底挡,就会发现,这一副从人模样的人手中拿着的文书,和现今兵部留档的那一份,是一模一样的,这文档里,各比试者的出身,年纪,职务,可都一一写的清清楚楚。
台上的比试,比起上一场看起来,可是差了许多,两个比试者没几个回合,其中稍微瘦弱一点那一位,就对对方的短铁锏找了个空档,直接磕飞了手中的单刀,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短铁锏已经带着风声,硬生生的的停在了他天灵盖的位置,这一位也还真机灵,一个懒驴打滚就滚开了去,嘴里立刻就大声喊道:“我输了我输了!”
台下观众一片嘘声,看到那辰字四百二十一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走下了高台,这出身夜不收的军士,才发现就这么一刹那,自己背后已经完全湿透了,百姓们看不出来,可是经历过几次生死的他,刚刚可是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气,他十分的肯定,若是自己不及时喊出认输的话的,只怕那对方的下一锏,绝对不会再有留情的余地了。
“那不是钱宁吗,他才凑什么热闹!”不远处的中央高台上,正在和一位兴致勃勃的伯爷聊天的牟斌,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刘大人,难道这次演武,我锦衣卫还派出了人选么,怎么我这个指挥使,倒是一点都不知情!”和眼前的伯爷敷衍了几句,牟斌抽了个空,笑着向正坐在他身边环顾全场的刘大夏问道。
“锦衣卫?”刘大夏摆摆头:“有么?”
那就是没有了,看到对方的这个表情,牟斌心里有数了,他揣摩很久皇帝的意思,估摸着这件事里,锦衣卫要是凑了进来,皇帝未必喜欢,所以,这一次,锦衣卫里一个人选都没派出来,而眼下钱宁,这个”锦衣卫千户”出现在比试的会场,那是一个什么意思?
他招了招手,身后一个从人走了过来,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继续和身边的这些贵人们,聊了起来。
……
“这事情,让他去试试也好!”刘瑾府里,吏部侍郎张彩和刘瑾面对面,低声的说着话,在他们的面前,两杯清茶,早已经没有丝毫的热气,看来,两人就这样说话,已经有一些时候了。
“这厮连我的话,也当作耳边风,这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刘瑾冷笑着:“若是陛下来日给他的威武将军颁赏令牌的时候,看到他那张脸,你说陛下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这钱宁,就未必能够过五关斩六将,一直杀到前十吧!”张彩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刘公公和自己应该关注的大事多的是,为这么一个武夫两人这么正襟危坐的交换意见,实在是有些抬举了他,尤其,这还是一个失宠的武夫。
比如说,刘公公要加强自己的权柄,对军中也要有些掌控力了,这各地的镇守太监,是不是也可以权势大张一下,不要除了南京,其余地方的镇守太监,都不过是一个摆设,至少,他们说话,当地的巡抚不敢说听从,也得仔细斟酌考虑一下吧!
还有,趁着陛下借兵部演武大试的东风,原本刘公公提出的裁减各地卫所冗官冗兵的新政,也可以推行下去嘛,尤其是那些这一次连一个“大明武夫”的牌子都没捞到手的卫所,军镇,这次可就有了天大的理由裁撤,朝廷养一帮废物做什么,本事都没有,还是自己吃自己去吧!这可是朝廷大义,黑锅不用刘公公来背的,这样的好处,刘公公应该看的到的啊!
但是张彩没想到,在刘瑾心里,他推行的这些“新政”固然重要,可以为他刘瑾刷刷声望,但是,皇帝的喜怒哀乐对刘瑾来说,那更重要,若是皇帝不高兴了,一身富贵权势全来自皇帝的刘瑾也绝对高兴不起来,这钱宁擅作主张,甚至连他打招呼都不听,要参加这个演武大试,刘瑾自然是觉得脸上有些无光了,再加上,他实在不是不敢确定这个已经在皇帝面前消失了几个月的家伙,突然出现在那选拔出来的“威武将军”之列,皇帝会是一个怎么表情,他心里更是不快。
以刘瑾对朱厚照的了解,朱厚照几乎从来是没有在某件事情上这么上心过,哪怕是上次自己费尽心机给朱厚照献上两只浑身金毛的奇猴,朱厚照把玩数天后,也就失去了兴趣,眼下那两猴子,还在豹房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