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峨冠博带,留有长须,面容古雅朴实,眼若星光,身穿宽松锦袍,虽看容貌只是个苍行老人,但身形笔直有如铜浇铁铸般,屹立如伟岸山岳,而明目长须更添了他几分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婠婠也见着桥上之人,蛾眉一凝,随而话道:“是宁道奇。”
只听石桥上:“宁道奇久闻任公子大名,不知可否一叙。”
语声远来,如穿云过境,响在耳内。
任意淡淡道:“过来吧!”
语落,道人一展长袍,身形忽就逸去,如化作一缕轻烟,淡淡的人影仿若无质,虚实间脚下不凭任何借力之物,竟横渡七八丈有余,最后飘落在舟头前,落足二人面前。
宁道奇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这是我与足下第一次会面。”
舟头有小案,任意放下钓竿,长臂一引,温和说道:“坐吧。”
宁道奇安然落座,目光一转,见着案上一套被烧制的十分精美的青瓷茶具上,一侧还立了个红泥小炉以及一壶沸水。
婠婠为任意将茶具摆放好,而后伸出修长玉指钳起些许香茗,放入茶碗;再端起炉上的水壶,壶口倾斜,恰似云中青龙吐水,流水汩汩,烟雾缭绕,飞入茶碗。
香茗经沸水一冲,潜沉至底,逐而浮出。
任意端起茶碗,手法轻舒雅致晃着茶碗,茶水摇曳飘送。待七浸七泡,几经沉浮后,茗香弥漫,方才慢慢呷之一口。
宁道奇一直凝视,不由得惊奇道:“这是足下的喝茶之法?”
任意平静道:“烹煮之法,我喝不惯。”
宁道奇微微点头,学以致用,有模有样的把刚才那一套动作,分毫不差的复绘一遍,小缀一口,继而似有无限回味般道:“味淡而清雅,香寂静而转幽,涩中有甘,回味无穷。”
说时,看向人又赞道:“足下之艺,叫我受尽无穷。”
任意笑了笑,看着他悠悠道:“你是前来找死的?”
宁道奇一愣,随而温文尔雅的摇头微微一笑,道:“天下人都说任公子乃世间第一魔头,当世第一狂徒,却也不曾说错。”
任意仍是笑道:“你是在教训我?”
宁道奇道:“不敢!其实我此来只是代佛门劝诫足下。”
任意道:“你乃道门代表,为何会如佛门的走卒一般,被佛门所差役?”
宁道奇神色不变,只长笑一声道:“足下言过了,宁某与佛门有故,与慈航静斋交好,些许小事,能出手一助,便出手帮上一帮。”
任意摇头长叹道:“你要劝诫我什么?”
宁道奇闲适自若的道:“足下身负奇学,艺绝天下,本该是方外高人,为何插手世俗之事?”
任意笑道:“你难道不懂?”
宁道奇讶道:“不懂?”
任意轻晒道:“任某进窥天人,世无敌手,所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说不得我什么。”说时,人看向宁道奇,又道:“尔等除了听之、任之,难道敢对我说个‘不’字不成。”
婠婠听完,忍俊不已,差点就要娇笑出声;而宁道奇听完,人都惊然住了。
他足足过去片刻方才说道:“宁某虽不曾见过足下出手,但也自觉不是你的对手。可足下是否忘了,你如今已被人人所惧,难道就无惧世人联手合围?”
任意问道:“我该心有所惧?”
宁道奇皱眉道:“难道足下以凭魔门就足以对抗整个天下?”
任意淡淡道:“我又几曾说过我是魔门中人?”
宁道奇大讶道:“你难道不是?”
任意摇头道:“不是。”
宁道奇不解道:“如此,仍是心无惧意?”
任意失笑道:“目无余子莫足为数,笑尽天下谁敢作声?”
“目无余子莫足为数,笑尽天下谁敢作声。”宁道奇喃喃自语,随之沉声道:“好,那宁某便带佛门道教,带天下世人,与足下约定,五日后……”
任意打断道:“明日,明日日落前,玄武门。无论尔等来不来,第二天任某便会把城内各路人马肃清一遍。”
便是以宁道奇的气养,也不禁嘶声道:“好,那就明日玄武门,宁道奇告辞了。”
道完最后一句,人也飘逸而去。
见人已远去,婠婠看着他,柔声道:“要婠儿通知祝师和圣门弟子么?”
任意缓缓摇头,目光再次落在水面上,挥竿垂钓,悠然自若的反问道:“貂儿呢?”
婠婠若无其事,如什么也不知一般,耸起肩胛,玉手一摊道:“谁知它又跑哪去了,指不定已醉醺醺躺在哪个角落。”
任意笑道:“早先我说出杨公宝库便在跃马桥下后,婠儿觉得我是没听见你与貂儿的窃窃私语?一顿酒就骗的它为你办事,你也不怕它被人给拿住了。”
婠婠凑了上去,吹气如兰道:“你以为你不说人家就不知貂儿的本事么?你不帮婠儿,婠儿自然要自己想法子。”
任意脸不红心不跳,言不由衷的幽幽道:“但愿少毒死几个吧。”
……
黄昏。
夕阳艳丽,彩霞满天。
徐子陵从永安道的一条后巷中走了出来,沿着已被夕阳映红的街道大步前行!
一通左转右拐后,人来到了一户寻常百姓的家中,这里乃他与寇仲碰头之地。这户人家是李世民早些为他们所准备的,此时二人已改了样貌,一个满面虬髯,一个满脸皱纹。
两人均非常小心,徐子陵在肯定没有人跟行暗窥,方才悄悄入屋。